她神不佳,似有疯之态。人不清醒便会糊涂事,公主虽持剑上殿,但本意并非要行刺杀,反将剑抵在自己脖上,妄图自裁谢罪。虽有悔悟之心,然夜叩门不得不惩。臣奏请,门杖八十,持剑一事,不再计较。”
言讫,地躬了躬腰。
垂拱殿阗拥着数百位文武重臣,人群中,十之有三是在启和殿待过,亲目睹昨晚事经过的。更多朝官仅仅听及浮云卿夜叩门的风声,其中细节一概不知。今听罢丁伯鸣一番掷地有声的话,大家心里都有了数。一时不迭附和说臣附议。
这便是谏官的可怕之。正常来讲,没人比谏官更了解皇族贵胄的脾。毕竟上谏不可空来风,谏官往往是用自己和密探的慧探得实,不偏不倚地奏上劄。殿原本不知的,听过丁伯鸣一番话,也成了知人。
然而这番话叫真正的知人听来,颇有颠倒黑白的意味。将所有错都推到浮云卿上,只字不提官家的不是,这是丁伯鸣的明哲保之,也是官家愿意让他谏院的原因。
太终于捺不住替浮云卿喊冤的心思,声驳斥:“丁谏此话有失偏颇。她绝不是有错在先的那一方,她因何而疯,你可知?”
丁伯鸣冷哼一声,“因驸而疯。如今国朝上都清楚驸的份与目的,大家都为平定邓州叫好,独她兴致阑珊,这难还不能说明她吃里扒外吗?君之禄,忠君之事。且问她到了吗?不仅没到,还知不报,妄图用儿女化逆贼,可笑!”
话里话外,无不将矛指向浮云卿,把官家的罪过撇得一二净。偏偏太无法反驳。浮云卿知不报,分明是官家的旨意。倘若他从未掺局,面对丁伯鸣的质问,一定会将事原委全盘托。然而他的确不无辜,他是可恨的帮凶,他只能指着丁伯鸣,斥一句“放肆”。
他没有底气五十步笑百步的事。
官家着眉心,十分为难。这时候他又扮成心疼孩的老父亲,“门杖八十,你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?她是有错,可错得更厉害的是失职的仆从!主要叩门,他们都不会阻拦吗?所以啊,错的是仆从,不是她。这样罢,罚公主府仆从一年俸禄,护卫军各打十杖,婆女使各打五杖,汉小厮各打五杖。至于她嚜……”
官家吁了气,“她生病了,养病已经足够痛苦,就不要再罚了。”
丁伯鸣当然不满意,“官家,万不能包庇罪魁祸首。臣以为……”
官家无意与他扯拉锯战,敷衍说:“好了,散朝。”
遣散朝官,又叫通嘉派侍往公主府传懿旨。
大年初一,民间闹,禁中却没有半年味。官家挥手遣走随从,独自一人殿,往北落门走。
得一望不到尽,朱红墙,隔夜雪,看久了新鲜全无,只会到前所未有的疲倦。
官家刻意放慢脚步,一步拆成三步走。望着惨白的天空,心如麻。
萧绍矩与敬亭颐易,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定朝。江东诸路唯敬亭颐首是瞻,就连京畿路都对他钦佩有加。现如今,天一统,可地方仍旧向着敬亭颐,即便他已经躺在了棺椁里。官家呢,是天的官家,可在无数个瞬间,他总觉敬亭颐才是那个令人信服的官家。
他常对边人说,这天,只要敬亭颐要,他是守不住的。敬亭颐是他最忌惮的人,午夜梦回,他总能看见一缕游魂来索他的命。这份忌惮,从数年前初形,在今日达到峰。哪怕敬亭颐病弱,哪怕成了他的女婿,哪怕用行动告诉他不会反,可他依旧怕,怕到了骨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