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时候她也会想,如果小时候不帮李绍,或是不让他跟丹阳来往,是不是也就不会酿造如今的结果了。
阮老夫人心下发苦,喉咙哑涩,脸上的笑跟着收敛了一些,她垂下眼睑,看着搭在膝盖上的那双手,即使养尊处优也开始显出一股子苍老。
她想起今日在宫里。
她跪在缠枝莲纹地毯上,李绍原本要扶她的手在她那番话后僵在半空,他垂眸看她,目光晦暗,薄唇紧抿,最后落入她耳中的是沉沉的一句,“姑姑也来逼我。”
他没再扶她,却也没收下圣旨。
只是转身回到那高高的龙椅上,手扶着椅背,背身而立,“老夫人不必如此,我幼时承你照拂才活到如今,你若有所求,我自会应允。”
即使已过去好几个时辰,可想到那时李绍那会的声音,阮老夫人的心尖还是忍不住一颤。她搭下眼帘不再想李绍,只淡淡说道:“陛下已允诺我不会认回那个孩子,也不会让旁人知晓他的身份。”
她虽然越发不满李绍。
但他鲜少承诺,既已承诺,在她有生之年,想必李绍还不至于反悔,怕就怕她活不了几年,也护不住他们几年。
等她死后,李绍可还会记得今日的承诺?
这一点,谁也不清楚,所以阮老夫人在短暂地沉默后,看着阮妤说道:“等殿试成绩下来,你和那孩子不如离开长安。”
有她和长咎帮着,离开长安,谋个外职,或是不再踏入朝堂,做些生意什么都是好的。
阮妤沉吟一瞬却摇了摇头,“便是离开长安,又有何用?”
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如果宫里那位真反悔了,就算她跟霍青行逃到天涯海角,他照样有法子让他们回来……而且他们俩都不是只有彼此,他们还有亲人,还有朋友。
不能因为他们的缘故就连累爹娘兄长他们也跟着他们躲躲藏藏。
霍青行也不会同意这样的事,那个人一向是宁可自己吃苦,也不肯让他们受一点委屈。余光瞥见祖母脸上的担忧,她反倒安慰起她,“您别担心,水来土掩,兵来将挡,咱们现在想这些也没用。而且……”她一顿,要说今日过来的第二桩事。
阮老夫人看她,“什么?”
“霍青行说了,宫里那位对他究竟有没有父子之情还不得而知,也许他根本就没这个意思,反而是我们多想了。”这是近些日子,霍青行安慰她的话。
自古以来,天家父子情意就要比普通人家淡。
何况霍青行自小就未养在他的身旁,且不说无父子相处的情意,便是为了大魏的社稷,霍青行纵有经世之才,却无坐拥天下的雄心。
他更适合当一个佐相,而非一位发号施令的霸主,这一点,想必宫里那位比谁都清楚。
阮老夫人愣住了,她呆呆看着阮妤,嗓音讷讷,“你刚刚说……”
阮妤握住她的手,看着她点点头,“是,他已经猜到了。”
“怎么会……”
阮老夫人尤不敢相信,她呆坐在罗汉床上,阮妤便把几日前她和霍青行的那番话同人说了一遭,等说完,阮老夫人沉默半晌,终是叹了口气,“太过聪明的人,往往要承受的痛苦也要比旁人多许多。”
“知道也好。”
“而且那孩子说的也没错,或许李绍根本没这个意思,丹阳离世那么多年,再好的情意也早就随着时间流逝了。”
“他想要儿子,自然有的是人去生。”
阮妤听她后话掺杂着厌恶,不由奇道:“宫里还发生了什么?”
她跟祖母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,祖母也几乎不会瞒她,可这会,阮老夫人却是沉默了许久才揪着眉,淡淡道:“不过是些腌臜事罢了。”
却是不想提起的模样。
见自己的宝贝孙女一直看着她,沉默一瞬到底还是开口了,“我今日进宫的时候,见那观山真人带了几个妙龄女子去见李绍,看样子是准备献给陛下。”
说起这个,她又忍不住泛起恶心。
本以为他对丹阳有多深情,早些年为了丹阳从不进六宫一步,没想到到了如今这个年纪,却行出这样的事……还听信一个道士的话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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