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宫已然除去那身红袍玉带,反而换上一身细布常服,他举止自然,丝毫不觉尴尬,径直行至卓枝对面,而后敛袍坐下。分明是寻常动作,可此时卓枝却觉得隐隐有些压迫感,她垂眸看着汤盏,面上终于挂上淡淡笑容,艰难的开口,语气有些低哑:“听闻殿下即将大婚,臣恭贺殿下。
东宫添了半盏梅花汤饼,闻言他动作微顿,抬眼看了卓枝一眼。眼神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神色,奇异难言,五味杂陈。但他并未多言,只是随手放下绿鸭银匙,淡淡的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卓枝低垂眼眉,一时间不知该看向何处。虽然已经知晓东宫大婚之事,可这样直面听闻,仍使她胸腔憋闷,万分难安,竟教她有些喘不上气来。心酸难抑自是不提,就在途中她已然听闻杨娘子与齐王婚事不成的事,再加上宋娘子本就与他有旧,这都是他的事,与她又有什么干系?
念头稍转,卓枝自在许多,言至于此,两人也没有继续言谈的必要,又何必在此用膳呢?
想通了其中关窍,卓枝明白这是该告辞的时候了,她扶着檀几起身,正欲出言告辞,却见东宫轻理长袍,又自宽阔大袖中取出一轴明黄长卷,淡淡说:“同喜。”
这是圣旨......
应当是太真殿那卷圣人吩咐王德全盖下大印的那封圣旨,圣人没有将圣旨直接赐给她,却要东宫交给她吗?
卓枝伸手去接,却接了个空。
东宫似乎没有将圣旨送还她的意思,反是起身走向窗牍旁,少阳殿建立在储宫至高处,前些年方道子远游西域归来,学的炼制明净琉璃的方术,同年方道子炼制出十六扇明净青琉璃方砖献于圣人,及至东宫加冠之年,圣人又将琉璃方砖赐给东宫,既是圣人恩赐,自是一一嵌在少阳殿前。
是已无需打开窗牍,便能一览储宫景致,这也是去年秋日里才镶嵌成了的。东宫推开窗扇,望向不远处的庭院,他微微侧首:“自临潼移栽而来的徒林安石榴,长得很好,你瞧瞧看如何?”
卓枝全部心神都在那卷明黄圣旨之上。
闻言,她方才移开目光,回忆片刻,略有不解道:“很好。”她也不知如何作答,着实不明此问为何?卓枝朱唇微颤,便要开口想问,就在那刻她忽然想起,他们如今各有归宿,又有什么可说的呢?
卓枝微微咬住下唇,止住了未说出口的话,一心侧脸躲避他的目光。
阿枝的心思,从来都不会告诉他,从前尚且有同生相连,如今胸腔空荡荡的,唯有一颗心脏跳动不休罢了。东宫垂下眼眸,不欲过多表露情绪,他抬手指了指庭中那株不过半人高的矮树,淡淡说:“分出一株于你。”
东宫的声音琅琅如鸣玉,在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扑向她的耳畔,卓枝微微一颤,才发觉不知何时两人姿势竟如此亲密无间,原本是并肩而立,但她适才探身上前,便像是躲在他怀中一般。
她一愣忙迈步退开,两人各有归宿,独处一室已是不妥。
何况她,她是个没有以后的人,方才的心酸难抑不过是微末的柔情愁绪,只容她自我消解便是足够。自是不能听之任之,由心情把控,卓枝心念微转,转瞬便化作一种果决:“请殿下将圣旨交于臣,时辰尚早,臣领旨谢恩便回侯府,”她抬眸看向东宫,微微动唇:“臣与居一的婚事近在眼前,总要筹办。”
分隔数年,又有那样惨烈的分别情形在先,如今再遇已是上天垂怜,许她这个机会,得以一见年少时爱慕的檀郎,虽说他已另有归宿,但从前那样分别,如今也不能说错......只是,难免有些心酸罢了。此时此刻,不容她多情纠缠,更是需要当断则断,无论如何也不该这当口纠缠不清,藕断丝连。
顿时,东宫眼中温煦的笑意微凝,他薄唇抿起,露出一种极为固执的神色,淡淡道:“你很想嫁给他?”
卓枝说不上什么心情,只记得对居一暗道一声对不住,她佯装出一种懒散神色,漫不经心开口:“非是我嫁给他,而是他嫁到海宁,”她没有看东宫,目光极为专注落在那盏长生羹上,执汤匙舀起一勺,“这一切是圣人恩旨,既有圣旨在上,为人臣子领命行事,也是本分。”
她放下汤匙,眸光微微闪烁复又落在东宫袖中那轴明黄长卷之上。
东宫察觉她的目光,叩开绳结,将那一纸明黄放在檀几上,唇角似扬非扬,黝黑的眸中闪烁着灼人的暗芒,语气不辨喜怒:“圣旨说什么便是什么?”
卓枝抿一口五味汤,轻轻点首,理所应当道:“那是自然。”
金乌还剩下最末一丝橙红,正好映照在青色琉璃窗前,澄碧逢赤浓艳丽仿若飞虹,东宫眸中亦是映衬出这数种璀璨,他薄唇勾起,露出一个极为干净温煦的笑:“你说的那张圣旨,若是未曾加盖大印,便是不作数的。何况孤未曾见过,”他修长的手指微动,明黄卷轴瞬时展开:“孤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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