庶都涌去城北看灯、灯山和万灯楼,看完百戏逛完市坊才去曲江池放河灯,因此往北越来越拥挤,往南倒是越来越宽绰。
车越行越快,玉珂泠泠淙淙地响着,车厢轻轻颠簸。
桓煊昨夜辗转反侧了大半夜,此时靠在镶着狐垫的车闭目养神,一不留神真的睡了过去。
不知怎的,最近他时常梦见小时候在棠梨殿中初见萧泠的形,他又起了这个梦。
他揪着萧泠的红衣不让她走,她无可奈何地从嘴里吐颗梅,潦草地埋土堆里,拍拍平,冲他一笑,她好看的豁牙:“等梅树来,阿姊就回来啦。”
说着她就去掰他沾满泥的手指。
他正要松开,忽然想起了什么,赶把手攥:“你骗我,你这骗。”
萧泠笑容僵在脸上,随即笑得更甜:“阿姊这么漂亮,怎么会骗你呢?”
桓煊顿觉她说的有理,这么漂亮的小娘怎么会是个骗。
可他又隐隐到自己不能放手。
迟疑间,萧泠忽然低,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:“不骗你,阿姊回来给你当新娘。”
说罢猛地甩开他的手,“嗖”地一蹿上了墙,向他招招手:“小傻,我骗你的。”
桓煊一个激灵醒过来,定了定神,撩开车帘,向车外的宋九:“到哪里了?”
宋九:“回禀殿,前面便是永宁坊了,差不多还有一半路程到曲江池。”
桓煊“嗯”了一声,了眉心。
方才梦里被漂亮的小骗捉的憋闷还萦绕心间,仿佛腔里堵了团绵。
他向窗外看去,城南虽不如城北闹,街上也挂满了灯笼,空中零星有几只孔明灯飘悠悠地飞着。
他不由想起都亭驿的岁除夜,那晚他喝了很多酒,但她说过的话他一句也没忘。
虽然那些话并不都是好话,他还是忍不住拿来反反复复地咀嚼,就像馋嘴的孩童只有一酸橘,即便又酸又涩,也好过什么都没有。
嚼着嚼着,他忽然觉得味不太对。
她句句都在泼他冷,要他死心,可为何又约他去曲江池放河灯?
桓煊又想起翌日早晨在栖凤阁,她又提醒了他一遍,似乎生怕他前一夜喝醉了不记得他们的约定,仿佛很棋待似的。
他心一凛,终于明白自己那隐隐的不安是从何而来——萧泠本不是这样的人,她若是愿意与他逢场作戏,只会二话不说付诸行动,绝不会拖泥带地与他约放灯,更不会三番两次地提醒他。
那么她约他到曲江池是为了什么?为了让他扑个空,回报他当年将她一人抛在半路上?
这也不是萧泠会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