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音与向恒,在停尸房的黑暗中,面对面地沉默着。
昭音坐在办公桌上,向恒的左脚抬在她旁边,一整袋冰块紧紧地贴着他的脚踝。昭音在这里都能感觉到冰块的寒冷。向恒正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,微微抬头看着她。
“谢谢你,”向恒真诚地开口,“为了保护我,辛苦了一晚上。”
“何医生,我们要在这里呆一个小时。”昭音放轻了声音,“有什么情绪,你就别再忍着了。趁着有时间,拿出来消化消化吧。”
向恒听了昭音的话,深深地叹了一口气。
他胸口堵着太多东西。之前急于逃命,根本来不及梳理。而现在,他与昭音两个人被困在这里,却是终于有了时间,试着整理一下快要溢出来的情绪。
了然,无奈,悲痛,孤单。很多,又很复杂。
他终究是逃不过命运。
昭音安静地坐在他对面。
“昭音,”向恒终于轻声开口,“我家是不是很大很豪华?”
“嗯。”昭音在黑暗中点了点头。
“那你知道,我为什么执意要搬出来吗?”向恒问道。
“为什么?”这个问题,昭音一直不明白。
“因为我母亲给的爱,太令人窒息。”向恒平静地开口。
向恒告诉昭音,他是母亲一个人一手带大的。
艰难时,迷茫时,疲倦时,母亲却无法依靠任何人,只能一个人硬撑下来。渐渐懂事的小向恒,看得到母亲的不容易,也一直很听话,从来不让母亲操心。
然而,母亲越来越强的控制欲与占有欲,终究是越来越让小向恒喘不过气。
母亲每天都要不断给他传递负能量,指责他的父亲是一个极其自私,极其不负责任的男人,并且让小小的他牢牢地记住。
母亲会灌输给向恒,她活得这么辛苦,都是为了向恒能出人头地。向恒如果不优秀,就是对不起她。
母亲告诉向恒,她牺牲了太多东西,已经一无所有,只有向恒了。向恒就是她的唯一精神寄托。只要向恒与她有任何不同的意见,她都会伤心欲绝,念叨着儿子长大了翅膀硬了,也要忤逆她,离开她。
母亲想时时刻刻控制着向恒。从他每天穿什么衣服,到每次喝几口水,母亲都要知道。
这种压迫感,令向恒觉得窒息。
向恒不止一次尝试着与母亲沟通。但母亲每次都像丢了魂儿一样,失望地看着他,哭哭啼啼地抱怨他长大不听话了。向恒一直以来,都生活在顶撞母亲与不顶撞母亲的矛盾里。他知道母亲活得不容易,但母亲这种爱的方式,也让他活得不容易。
除了母亲,向恒在外界也承受了不少压力。
向恒小的时候,他的小伙伴们都会好奇地过来问他,为什么不随父姓。向恒告诉他们,他是单亲家庭。他们便会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,叫嚣着向恒没有父亲,嘲笑着向恒是野孩子。
甚至他们的父母也会当着向恒的面,纷纷议论他的单亲母亲。他们觉得小向恒什么都不懂,在他面前说这些也无所谓。
但是即使是小孩子,也不是什么都不明白,也会想要被尊重。
当他哭着回家和母亲说起这些事时,母亲不但不会安慰他,反而会趁机再次提醒他,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,是父亲抛妻弃子,让他变成了野孩子。
听到母亲也说他是野孩子,小小的向恒心都要碎了。
他就在这样的压抑中渐渐长大,很少再与别人说起自己的家庭,甚至很少再与别人谈论起自己。
他把自己整个人封闭了起来,不再去与周围的声音对抗,只是自顾自地成长。如今的他,理智,通透,成熟,精明,只是这一路撑下来,他不免觉得有些孤独。
“我体谅母亲很孤单,”向恒告诉昭音,“但她从不体谅我也很孤单。”
他依然爱母亲,却不再喜欢母亲。
他早已不期待母亲的理解,也不奢求母亲改变爱的方式。他学会了表面不去忤逆,内心自我排解。而后来,一成为实习医生,他便迫不及待地从那个宽敞却压抑的别墅里搬了出来。
现在住的地方,空间虽小,他却终于可以呼吸了。
何医生的描述非常平淡,但是昭音体会得到他这一路的挣扎。
不过还有一个问题,昭音很好奇,“那你是怎么发现你的身世的?”
向恒笑了笑,淡淡开口:“昭音,如果我说我只是猜的,你会相信吗?”
向恒说,他不止一次问过母亲,父亲是什么人,现在在哪里。但是母亲抱怨归抱怨,对父亲的身份却是绝口不提,似乎是铁了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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